深圳新闻

乘警在车上巡视。

深晚记者跟随乘警春运路上一起执勤，几分钟内抓获网逃人员

“火车卫士”为旅客平安回家保驾护航

深圳新闻网讯 呜……汽笛声响起，14时50分，Z108缓缓开出了深圳火车站。这趟列车将沿着京九线一路向北，在22个小时后，到达它的终点北京西。这趟直贯南北的行程，途经广东、江西、安徽、山东、河北、北京。列车窗外的景致在快速行驶中不断变化，从南方的丘陵到广袤的华北平原，从草木葱郁到白雪皑皑。

贾徽乐一上车，便在拥挤的车厢中穿梭前进。每个车厢的过道都拥挤不堪，还有一堆来不及安置好的行李，每走一步都需要奋力挤出一个落脚点，然后再扒开前面背对着的旅客。贾徽乐身材不高但壮实，行进速度快却仍然能眼观两侧，不断提醒旅客行李该怎么安放。他是这趟Z108的乘警长，列车上的治安防范与处置，都在他的业务范围内。

1月17日，2017年春运开始第5天，距离鸡年春节只剩下十天时间。从火车站到各趟列车，随处可见背着大包小包赶着回家过年的人们，步履匆匆，欣喜而急迫，他们构成了这一年一度的春运大潮。可对于乘警贾徽乐来说，这仅仅只是开始，北京西是这趟列车的终点，却只是他若干行程中再平常不过的一站。

“网逃人员”上车前被抓获

14时50分开行的列车，提前30分钟检票进站，满满当当的旅客拥挤进站台，快步寻找自己对应的车厢。贾徽乐的工作其实从这个时候已经开始。站在车厢门口，一一为旅客核对车票和车厢的信息，另一边，他还会有意无意地观察来来往往看似都一样步履匆匆的旅客，看看有什么异样情况。

深圳有着大量的外来人口，每到节假日，返乡人潮几乎就是这里人口流动的主要部分。尽管近几年留深过年的人越来越多，巨大的迁徙潮仍然在今年春运初始可见端倪。在深圳火车站广场，早已划好了春运候车区和检票通道，而在候车室里，所有人都竖耳倾听着自己列车的每一条信息。火车仍然是外来务工人员最青睐的返乡交通工具。

按照列车定员，这趟Z108列车有18节车厢1400多人，从起点到终点将行驶整整22小时，很多人一整天的吃喝拉撒都只能在这密闭的空间里进行。在中间途经的若干站点，还不断有人上下。在相对密闭的空间里，又节奏性地与外界进行着流通。

贾徽乐的工作正是“把所有人平平安安送回家”。乘警这份工作，贾徽乐整整做了15年。作为一名乘警，所承担的职责与地面派出所民警并无二致，只不过一个管辖的范围在封闭的列车空间里，另一个在四通八达的地面辖区。他亲历过2008年的雪灾，也曾在行进的列车上将杀人犯抓拿归案，更多的像每年一次的春运这样，在火车未开时，已在站台就位观察每一个上车的旅客。

就在列车开启检票后没多久，发生了一件突发事件。一名将一包行李袋背在身后的中老年农民工，拿票给乘警核对信息后，没几分钟就被两名乘警带走了。男子似乎马上意识到了什么，并未作太多辩解，随着乘警走向远离列车的方向。记者事后才了解到，这名男子是一名网逃人员，购票信息在后台被检获后，而铁路乘警早已在此恭候多时。

乘客在配合检查出示车票。

一年内上百宗“列车寻人”

如果说10年前的乘警和现在乘警有什么不同，那就是他们使用的信息工具更多了，每趟列车配备的人员更少。在“大数据库”没有建立之前，在站台等待网逃人员自投罗网是一件难度颇大的事情，形形色色的人员通过各种渠道购票上车，很难知道那些人都是谁。实名制购票措施的实行，让乘警得以从源头就开始了解旅客。也正是如此，如今在平常日子，每趟列车标准配备的乘警只有1人。

还好，在春运这种特殊时段，Z108上除了贾徽乐外，还配备了另外一名协助的同事。车门关上，列车甫一开出，两人便开始了在列车里前后穿行的巡视。在拥挤的车厢里，有些旅客端坐在座位上一脸喜悦，有些则还在忙于整理行李，还有些三三两两玩起了扑克。在这里可以见到的人生百态，就像一个微缩的社会图景。

“各位旅客，大家注意自身安全，保管好自己的物品，辛辛苦苦一年了，回家过个好年。”每到一节车厢，贾徽乐都会提醒一遍旅客。虽然很多时候，车厢里的嘈杂声并没有减弱的迹象。记者注意到，几乎每节车厢都会悬挂一张乘车注意事项，其中就包括防盗、防诈骗等内容，不过鲜有人会注意到。

看到几个面对面坐着的年轻人在玩扑克，随行的深圳铁路公安处乘警支队一大队教导员张伟蛟停下脚步，询问他们几个人是否认识。检查都要问得这么细？记者暗自纳闷。事后，张伟蛟才告诉记者，曾经有人在列车上通过玩牌诈骗，问他们是否认识，也是怕他们掉入骗局。“现在手机转账又很方便，以前要是见到旅客拿钱出来就会上去提醒，现在都用不着拿现金，所以只能事先防范了。”张伟蛟解释。

“防范”是乘警提及最多的措施。在行进的列车上，其实警情并不经常发生，毕竟在这里，一旦得手也没办法迅速逃之夭夭。而在仅有的警情中，财物丢失占了七八成，余下的警情还包括争吵、救助以及寻人等。没看错，在火车上寻人也时常发生。张伟蛟说，有些旅客的家人与其联系不上之后，一着急就会打110报警，这类警情便会转到乘警这边。往往出现的情况是，乘警到座位上一核实，旅客只是手机没电了。

封闭环境里“方法”很关键

从18车厢走到了1车厢，正当记者以为终于可以休息一下时，另一名乘警长黄天彪和张伟蛟神秘地说，后面车厢发生了一件事，要过去看看了解情况。“不会是什么突发情况吧？”赶到车厢一看，一白衣少年神色有些激动，被赶来的乘警给控制住了。几个人随后把少年拉到餐车，少年情绪缓和后才离开餐车。

“车开到一半，这旅客估计有什么急事，说想下车，而且越说越激动。”乘警告诉记者，不过，话锋一转，这其实只是虚惊一场。“这只是列车上演练发生春运突发事件的处置。”在春运之际，乘警大队也会针对一些意外情况进行演练，力求整个处置过程的妥善。在这么一个封闭空间，一旦发生突然事件，其他旅客逃无可逃。如何减少对旅客的影响便成为主要议题。

令记者没想到的是，“联防联治”也是乘警治安防范宝典里的重要一环。“旅客突发急病可以广播找医生，抓捕逃犯可以找军人、保安帮忙，仅靠乘警一个人的力量，是远远不够的。”贾徽乐说。十多年前，当时在一趟列车上当值的他，被通知说车上有一个凶杀案嫌疑人，并要求迅速将其控制。杀人嫌犯、身材高大、正在车上，面对这些关键词，一个穷凶极恶的形象一下子跃然纸上。

他们设想了若干种抓捕方式，并找到一些旅客帮忙。幸而，最终抓捕的时候，对方意识到逃无可逃，最终束手就擒。

在这样的空间里，既要不动声色，也要果断勇敢，真是挺靠智慧的，即使处置盗窃案件也是如此。有一次，一名老年妇女找到贾徽乐说，她包里的现金不见了。妇女的背包是放在行李架上的，列车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停站，也就是说，那些钱只可能是被周围的人拿了。贾徽乐也没说啥事，一一检查附近座位旅客包里的物品。在一位男子的包里，贾徽乐发现了一叠钱。

假装未发现线索将包还给男子后，他把妇女拉到一旁询问。妇女的现金也是很别致，一叠钱不仅叠了花样，里面还包了一些小面额的纸币。面对质疑，男子先是辩称钱是妻子给的，不知道具体有多少，当乘警跟其妻子核实后，男子又称是偷妻子的。最后才不得不承认自己趁整理行李时偷偷拿走了妇女包里的现金。一宗列车上的盗窃案就此告破，男子也随后被带下了车。

乘警在查看车上消防器材。

“便衣乘警”在暗处暗暗观察

如果把一趟列车当作一个小社会，那么，这趟列车上的管理者不仅有乘警、列车客运人员，还有列车驾驶人员。而乘警除了像贾徽乐、黄天彪穿着制服的，也有便衣乘警。他们不固定在某趟列车上，甚至不固定在列车行驶的某个区间，他们总是悄悄地来，也悄悄地去，却在暗中默默观察好一切。

前一天刚刚跟着从乌鲁木齐开出的Z232回到深圳，24岁的陆思宇又跟上了Z108的列车。时值春运，这样连轴转的工作不可避免，可对他来说，已经很习惯。人高马大的陆思宇，穿着卫衣背着双肩包，靠在车厢过道中，面无表情，在车上与一众旅客无异。只不过当其他旅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之时，他会在跟其他旅客聊天的同时，默默观察着周遭的一些情况。

他们会不时紧盯一些可疑人员，在便衣乘警这里，不经意提醒其他旅客注意是一方面，掌握到犯罪证据同样重要。就像在前面那次“意外”的演练中，首先出现在当事人旁边的就是便衣乘警，并在迅速控制后通知制服乘警前来处置。他们与制服乘警像是两个不同的系统，制服代表着警示，便衣却能暗中观察，相互配合，共同管理着列车上的一切。

其实，陆思宇入警转正后独自跟车才仅仅一年半时间，而连轴转跟车是常有的事情：比如从深圳开往乌鲁木齐的列车去年5月18日开通，一趟来回是5天，中间停车休息只有半天时间，一趟深圳往返北京的列车是3天，中间停车休息半天。对于他这样的90后年轻人而言，一趟从深圳到新疆的列车，从南方的郁郁葱葱、中原的辽阔、西北的戈壁荒漠，最后到雪花纷飞的新疆，初期会有新鲜感，但随着新鲜感逐渐消失，最后只剩下工作。

“现在跟长途车要经过很多地方，我们也会特别注意一些站点上来的旅客。”陆思雨已经总结了自己的一套经验，哪种类型的人有可疑，哪些区域应该重点盯，他身上透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。他说，旅客在上车时都比较急，反而是没有大件行李的，在站台上慢慢悠悠晃荡的，或者在硬座车厢拼命往人群中挤的，显得可疑。

在这趟列车上，另外几名便衣也都是“90后”，为了工作方便，甚至还配备了女便衣。在这些年轻人看来，车上的环境比较封闭，但确实也锻炼人。

老乘警见证深圳铁路网变化

张伟蛟在乘警队已有27年，他也见证了这些年深圳铁路网的蔓延。他刚开始到深圳乘警支队时，经常跑的线路是广深线，只需半天一个来回。如今，深圳始发的列车有到北京、上海、厦门、乌鲁木齐的，还有到西安北和昆明南等，线路里程增加了好几倍。在线路延伸的同时，列车的科技感也在不断提升，从绿皮火车到高铁动车，到这几年列车也开始安装监控探头，实行大数据管理，对于乘警来说，辅助他们的工具越来越多。

“上世纪90年代那时候，进入特区还需要有边防证，乘警等于就是监管的第一道防线，查那些过来的旅客有没有边防证。”张伟蛟回忆到，随着后来到特区的政策越来越宽松，乘警的职责也转到了列车上治安管理这一块。

晚上10时23分，Z108准点到达江西吉安，贾徽乐、张伟蛟几个人到站台上与当地乘警交接信息，同时核对旅客的车票信息。深夜的吉安空气有些潮湿，气温明显比深圳冷了几摄氏度。3分钟后，列车重新开动，下一站是零点37分的南昌，然后再一路向北。

列车是流动性的，长时间坐车让旅客很焦虑。从深圳到北京2000多公里，前一段时间暴雨洪水雾霾天，列车受到影响晚点，甚至有旅客过于焦虑从而把餐车里的电视机给砸了。当旅客的激动变成冲动，做出比较过激的举动，在乘警来看，首先是要制止，其次不能扩散：“让对方了解列车晚点什么原因造成的，告诉他们在车上是安全的，无需做一些过激行为。”

这么多年下来，车上的犯罪方式也发生着改变。现在车上主要是见财起意的比较多，自从车厢有了充电插座以后，有些旅客把手机放着充电后离开，当回来一看，手机却不见了，剩下充电头孤零零地留在那里。“有些旅客被提醒后却说，‘不怕，车上有警察’。其实警察不是只照顾你一个人的，不可能把每个人的财物都收起来保管。”张伟蛟说。

幸运的是，随着列车软硬件的提升，乘警在破案方式上也有变化。以前若是有旅客被盗手机，一般很难再找得回来，现在好了，车厢里有监控探头，售票又是实名制，比如卧铺车厢的旅客夜里将手机放在过道充电，有人下车顺手牵羊，一节硬卧车厢定员也就66个，乘警很容易查出顺走手机的人。

他们习惯了不过春节

眼看着春节越来越近，回乡潮越发明显，贾徽乐自嘲对此已经“麻木了”，他明白这与自己无关。几乎每一年的除夕夜，他都是在列车上度过的。在餐车里，几个乘务员开始商量起过年前要给餐厅加一些过年的装饰，显得喜庆些，贾徽乐笑着在一旁提出建议。大部分旅客早已在年前奔往家的方向，他们却仍在列车上往返奔波。

从北京回到深圳后，贾徽乐要接着跑广州东到达州的临客，这趟车行车时间是30多个小时，非空调车。“临客就是春运加开的，不过临客在路上总要让正班车，走得比较慢”。跑完这趟后，他又要回到深圳往返北京的行程，等于说春节前15天都没有休息。到过年了临客不开，他才有得休息。

贾徽乐的妻子曾经也是列车上的一名乘务员，有了孩子后便辞职在家，他们的两个小孩如今一个已上小学，一个才1岁多。这种频繁“出差”的生活，让他与家人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少，何况现在又是春运。即使家里有突发事情，在列车上的贾徽乐也很难一下子赶回家中。越到节假日越是忙碌，他们甚至早已习惯了不过年。

对于陆思宇这样的年轻人来说，暂未成家，牵挂会少得多，但他们也明白，在春运这种繁忙时刻休息，多少显得不合时宜。陆思宇记得到乘警队的第一个春节，他也是在值班中度过的，原本人潮汹涌的深圳火车站，一下子显得冷清，只有零零星星的旅客仍背着大包小包检票上车。

时间就在火车行进的轰鸣声中不断走过，他们在列车上与时间赛跑，度过了自己的青春。其他人一到节假日，往往计划着到哪些地方旅游，看看大好山河，留下自己的倩影。对于他们来说，习惯了平时的奔波，他们宁愿好好宅在家中，哪也不去，好好陪陪家里人。

此刻，列车还在路上，车厢里开始弥漫着即将过年的欢声笑语，春节的气息越来越近，他们却仍在为旅客平安回家“保驾护航”。

乘警故事

在列车上，安逸的卧铺与拥挤的硬座是两个不同的世界。在春运时，卧铺更是一票难求，因而也有了想偷偷想钻空子的人。

1月17日从深圳开往上海南的T102列车上，一名男子鬼鬼祟祟在卧铺车厢各个铺位间不断移动，旅客觉得这人可疑，于是报告给乘警王聪。王聪过去一查，原来男子并没有买到卧铺票，因而借上厕所之际，从餐车走到卧铺区，想看看有没有空铺。却没想到，自己发现的空铺不断被其他旅客认领。

王聪随后从男子行李中搜到了两本护照，据男子称，这是他为了办事方便而花钱制作的假护照。男子随后被没收假护照并处以治安处罚。据悉，这也是今年春运第一起治安案件。（深圳晚报记者 陈章琦 文/图）